从前有个人叫张海鹏，他写了一本书叫做北京北京。
它不仅是汪老师的一首歌，还是一本“写历史，历史的力与拳头，历史的枕头和绣花床，写怪力乱神，更放肆地写写别人，写写时间。”的好书。
我从一楼阅览室一个小小的屋子里翻到它，它在最下面的架子上崭新锃亮，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光芒。
📷冯唐《北京北京》
“那些情怀” “她右手肘支在膝盖上，右手托着下巴，晒太阳，同时照耀东西南北。” “小红是我们的女神，小红是我们的宗教。” “柳青引导我进入和医学教科书无类的未知世界，让我知道什么是悱恻羁绊，什么是生死纠缠，两条腿的两个人为什么能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如此复杂，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想到以身相许，违反生物规律地长期厮混在一起。” “她睡觉的房间发出粉红色的亮光，比路灯和星星和月亮都明亮。” “我的心还是被一只小手敲击着，低声叹息。” “我睁着眼睛看他，他说我的眼睛真亮，在黑暗中闪光，星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，他住的地方不是地下室了，是银河帝国的心脏。” “风景如烟” “春末夏初，晚上十二点过一刻，夜淡如燕京清爽啤酒。” “西边落日下，紫禁城太和殿的金琉璃顶在尘土笼罩下发出橙色的虚幻的光芒。” “望远镜是看星星用的。这里的灰都在地上，天空比北京清澈，没有沙尘。晚上，银河真的像河一样，从天空的一头流向天空的另一头，留下银色的轨迹，让人觉得祖国真美好。” “春天风盛，晚上一阵雨，浮尘落地，月亮露出来。” “草在风里摇摆，最黄的银杏叶子落下来。银杏叶子全黄了，明亮得如同一束束火把。” “时间缓慢粘稠如米粥。” “自习室就是栽了一棵明开夜合的院子，初夏的时候，细碎的白花，早上展开，晚上闭合，但是香气确实越夜越真切。” “太阳已经全部陈到西面楼房歇山顶之下，光、热气和透明感在瞬间消失，四周突然暗下来。” “兄弟与初恋” “她说我双眼清澈见底，神采如鬼火。在见不得人的地方长燃不灭。” “黄芪写的时候啤酒已经喝肿了，‘行’字最后一笔被拉得很长，长的像没有头的绝望。” “站在景山顶上，那棵吊死了崇祯的槐树也早就死了，看北京这个大城一圈一圈地从内而外摊开，越靠外越高，仿佛一口巨大的火锅，这个在中心的景山就是凸出在火锅中的加炭口。时间，水一样倒进这口锅里，从三千年前就开始煮。我们能同一时间待在这口锅里，看一样的浮云尘土，车来人往，就是缘分。” “太阳已经很低了，一大半已经沉到西面楼歇山顶之下，金红的光芒被绿琉璃瓦阻挡，四溅下来，落在打羽毛球的年轻的粉脸上，落在小红的周身。小红浓密的头发变成金绿色，散在肩胛附近的发梢儿变成透明的金黄色，光纤一样，水晶一样。” “小红在前，我在后，走在四楼的东侧。我们一句话不说，楼道里一片漆黑，所有实验室的门都锁着，所有的灯都熄着，楼外微弱的天光和灯光仅仅隐约沾染楼道拐角。” “情绪种种” “我吃喝嫖赌，心中的邪念像雍和宫檀木大佛前的香火一样常年缭绕，做恶事的时候，良心的湖水从来波澜不惊。” “我想出一首诗，默念几遍，记住了，再往前走。地面变得非常柔软，好像积了一层一寸厚的槐花，仿佛走在月球上。这时候，我抬头透过槐树的枝叶看到的，天上亮亮的圆片是地球。” “那个唱what a wonderful world的老黑人忽然收了声音，像一阵烟一样消失，整个房间安静下来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杀下来，很大的动静。” “我去看夏加尔的画展，看到男女手拉手，有时候，男的走在田野间，女的飞在半空，手还拉着手。我现在才体会到，夏加尔是什么意思，在飞起来的瞬间和落地的一刹那，我想死去，毫无怨言。” “柳青给秋水” “不用了。喝太多，听不清你心跳了。好几种声音，错开一点，声音都不一样。我听见大海的声音，海的心跳真快啊。我闻见大海的味道，桃花水母，滴血珊瑚，七彩鱼，水晶虾，还有海岸的味道，椰子树，沙滩，穿草裙的土著。” “常想起你，每一刻，周围不用有花开，不用有月光，不用有星星，只要我的心思可以从其他俗事移开，你就悄悄地进来，风一样，流水一样，雾气一样，酒一样，我的心是酒杯吗？像此刻的风，骤然吹起，我要抱着你，坐在酒杯中。” “我在办公室，桌上有百合花，你在这个城市的不远处，但是我明天有个大单要谈，今晚要准备。你在申请美国学校，准备GMAT和TOFEL考试。我看见窗玻璃里，我隐约的黯淡神色，想起一个词汇：咫尺天涯。” 他叫张海鹏，也叫冯唐，他写了一本书，名字叫做北京北京。 一直有人将他和王小波作比，我看后者看得少，一本黄金年代看了半个月，只是觉得，到头来，还是喜欢冯唐多一点。
以上语段皆出自我读书过程中所摘录的笔记，它们被写在我的笔记本里，悸动不安。
冯唐说在《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》里，某个特定的姑娘的某个特定眼神，比台风和地震更能让人山水飘摇； 他说在《万物生长》中，只有感情，没有故事，少年人的将来太遥远，过去还不够久远，过去和将来的意义都还想不清晰。一切飘忽不定，插不进去，使不上力气，下不成雨，抓在手里的肥肉变成长翅膀的麻雀；
到了《北京北京》，故人未变故事却变，物非人是，一别好几年。
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归宿，如他所说，“是铁就熔化吧，是金鱼就喝水吧，是鸟就飞翔吧。”
Comments